戒毒的路有多长
说起毒品的危害,近年来随着各种媒体宣传力度的加大,它的可见性越来越被普通老百姓所深知,但另一个更为严重的潜在危害性——吸毒人员的高复吸率,目前却没有被得到有效遏制。在吸毒人员中有这样一个说法“一朝吸毒,一世戒毒”。那么毒品的复吸率到底有多高?复吸的原因又是什么?一旦接触毒品,真的需要用一生的精力去抗拒吗?6月20日,记者专程走访了坐落在杭州市余杭区安溪镇下溪村的杭州市公安局强制戒毒所,并进行调查。这里现关押着344名吸毒者,女性76名,男性268名,70%以上是外地人。其中再次入所的复吸人员有39人,他们被强制戒毒的次数,少的两次,多的十几次,另外根据我国法律规定,屡戒屡犯的复吸者将采用劳动教养的强制性康复措施,因此,他们中的许多人长年往返于戒毒所和劳教所之间。
吸毒容易戒毒难
档案:刘刚(化名),男,28岁,杭州人。初三文化。
职业:曾从事个体出租车行业。
毒品:吸食海洛因。
吸毒史:7年。已婚(妻子因多次吸毒被判劳教三年)
戒毒次数:5次强制戒毒。
他有8年没有回家过年,不是在戒毒所,就是在劳教所。作为地道的杭州人,刘刚虽然学历不高,但也曾有过一份收入稳定的工作,日子过得平淡、如意。然而,发生在94年的一场车祸,改变了一切。那一天,无意中和一辆小车撞上,擦破了车头灯,就打了起来,对方人多,他被打得全身是伤,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出院后身上还有陈伤,每到刮风下雨,全身都酸痛。由于忍受不住身体的伤痛和朋友“吸毒能止痛”的诱劝,在杭州某宾馆的包房里,刘刚第一次接触了海洛因。之后便以治疗疼痛为名,安慰自己,不断地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很快上了瘾。没多久,开车积攒的钱全吸光了,后来把车也不得不卖掉,但还是不够花消,只能向退休在家的父母要。“父亲被我气得得了病,不久便去世了,他去的时候,我在劳教所,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刘刚非常愧疚地说。1996年春节前夕,刘刚在某宾馆的包房中因吸毒被捕,第一次进了杭州市强制戒毒所。从96年的第一次戒毒到今年4月3日的再次入所,5年中刘刚共被强制戒毒了5次,因复吸劳教一次,每次在外时间不超过4个月,这次又被判3年,不久将转入劳教所。
档案:李华(化名),女,29岁,绍兴人。初三文化。
职业:曾从事个体美容美发行业。
毒品:吸食海洛因。
吸毒史:8年。未婚(男友因为吸毒被判劳教3年)。
戒毒次数:2次强制戒毒,4次自愿戒毒。
1993年夏天,当时只有20岁又没有固定工作的李华认识了一个男友,一同在男友的家乡绍兴柯桥开了家美容店,生意还不错,每月有万把块的收入,可不久她便发现,男友是个吸食白粉的瘾君子。她开始是求男友戒,后来决心以身试毒,她说:“我知道以后,很害怕,我骂过他,劝过他,求过他,他总是说戒、戒、戒,这次真的戒了,但结果又背着我抽。我实在没有办法,我想我的意志力挺强的,你戒不了,我戒给你看,这样就吸上了。”本以为自己以身试毒,能帮男友脱离毒品,可是她还没吸几次就上瘾了,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此后,她和男友两人便无暇顾及生意,为了凑足毒资,他们转让了美容店。过不多久,男友在与几个同伙一起吸毒时被当地公安机关当场抓获,被判劳教。后悔末及的李华几次到绍兴市的自愿戒毒所进行戒毒,但总是屡戒屡吸。之后,李华又两次因吸毒被公安机关抓获。她的戒毒不可谓不频繁:
94年5月6日一94年7月3日绍兴市自愿戒毒所;
94年8月17日-94年9月10日绍兴市自愿戒毒所;
95年6月19日-95年12月18日绍兴市强制戒毒所;
96年3月29日-99年3月28日武康劳教所;
99年11月9日-2000年2月l6日宁波市自愿戒毒所;
2000年10月15日-2000年11月29日绍兴市自愿戒毒所;
2001年5月18日一至今杭州市强制戒毒所;
从94年的自愿戒毒;
95年的第一次强制戒毒所到今年5月18日的再次入所,几年中李某共戒毒了6次,因复吸劳教一次,这次又被判3年,不久将转入劳教所。
档案:王学军(化名),男,26岁,广西人。初一文化。
无业人员。
毒品:吸食、注射海洛因。
吸毒史:12年。因吸毒而感染艾滋病。未婚(女友被染艾滋病后怀孕生子)。
戒毒次数:3次强制戒毒,数次自愿戒毒。
王学军是戒毒所中几个特殊人物中的一个,因为一个月前,他被查出感染了艾滋病。
14岁便辍学在家的王某,在朋友的怂恿下,出于好奇,开始吸食毒品,为了挣钱吸毒,他和几个吸毒的同乡一起来到杭州打工。随着对毒品吸食量的不断增加,经济上的入不敷出,他便由原来的吸食改为注射,量也不断增加,有时一天高达4、5克之多。12年的吸毒生涯,王学军早已习惯了从戒毒所到劳教所,出来后再吸再进的生活。直到今年5月王某再次进入强制戒毒所,被查出感染了艾滋病,他才决定回老家广西,可是没想到刚离开戒毒所4天,他又因再次吸毒而回到了这里。他这样说:“我本来打算回老家去看看刚出世的孩子,因为我在戒毒所查出有病后,医生说我的女朋友肯定也染上了,孩子也有35%的可能,我很担心,想回去给他们做检查。那天,我因为刚从戒毒所出来4天,身上没钱,想到老乡那儿借。到那儿,看到他们在吸,我又忍不住吸了两口,被抓住了,又回到了这里。”
屡戒屡吸为何因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抗拒不了毒品的诱惑,即使付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代价,还是屡戒屡吸呢?
刘刚——每次从戒毒所、劳教所出来后,开始是不想吸了,因为吸毒,我已经是家破人亡。可是,我的朋友圈子就是这些人,像我这样的人也找不到正经的工作,生活习惯也不同于你们正常人,我是白天睡觉,晚上活动的。再说也挡不住吸毒朋友的诱惑,就那样又戒又吸了。
李华——我从小就很自信,我一直以为我的意志力很强,但我错了,一旦吸上毒想戒是很难的,不管你多有自信。有这么一句话:一时吸毒,一世戒毒,终身戒毒。心瘾是很难戒的。
王学军——一旦吸上这东西,它就好像钻进你的脑子里,怎么也抹不掉,挥不去了。难受的时候浑身像是几千只蚂蚁在身上爬。每次都想戒,但真到戒的时候又忍不住,屡戒屡吸了。
如今,随着社会各方面的宣传教育工作的展开,很多吸毒者已意识到毒品的危害,这时也很想戒毒。在采访中我们了解到,其实几乎每一个吸毒者也都曾想过戒毒,或试着选择不同的方式戒过毒,但复吸率仍居高不下。对毒品的心理依赖难以消除,这是许多吸毒者一而在,再而三复吸毒的一个重要原因,同时也是世界医、药学界尚待解决的课题,因为到目前,治疗心瘾只有心理辅导加上辅助性的药物,还没有一种特别有效快速的药物,能从心理上抑止吸毒者对毒品的心理依赖。
戒毒禁毒,创建一个无毒的社会环境
其实,象刘刚、李华、王学军他们所经历的戒毒史,只是众多复吸毒者中普通的几例。在这些边缘人群的背后是一个个痛苦的戒毒历程,这种痛苦来自他们自身,也同样带给每一个吸毒者的家庭,他们的事例告诉每一个人:毒品真的不能碰。但毒品难戒,也并非戒不了。对于吸毒者来说,惟有戒毒才是重回社会的出路。
杨东原是一家纸张经营部的承包人,经过几年的苦心经营,有了一笔不小的积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可是,1995年秋,在和一帮吸毒朋友的聚会时克制不住毒品的诱惑,成为了瘾君子。97年4月因吸毒而被送入杭州市公安局强制戒毒所强制戒毒6个月。他吸毒的时候,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为了吸毒卖光了家中的电器,还有妻子结婚时所有的首饰嫁妆,凡是能当能卖的,他都拿去了。拿东西砸家人和女儿,当时女儿才2、3岁。所以妻子想为了女儿的将来要和他离婚。面对家徒四壁的屋子,即将破碎的家庭,杨东下定了戒毒的决心。家人也非常支持,60多岁的老父亲为了替他还毒债,陪着他打工,天天陪在他身边,一步不离。妻子后来也没有和他离婚,回首艰辛的戒毒路,杨东说,“刚出来的时候,天天有电话来找我,都是吸毒的朋友,他们让我去‘还还心愿’就是再去过过瘾。所以家里的电话我都不接,我家人帮我回绝他们。现在,偶尔,还有电话来。这种诱惑要抵制到什么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想要抵制到我死为止吧。不过,为了这个家,为了我年迈的父亲,我都会坚持下去。”
现在,杨东已是四年没有复吸,成功戒了毒。有一个温馨的小家,一个可爱的女儿,过上了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在戒毒所,我们接触到的所有吸毒者,他们几乎都有一个不幸的家庭。父母情、手足情、夫妻情在毒品面前荡然无存。这就是毒品的无情!而杨东只是众多戒毒者中为数极少的成功戒断者。由此,我们想到,社会在惩罚每一个堕落者的时候,更应该想想他堕落的原因,想想怎样消除造成悲剧的根源。而想遏制复吸,得从源头抓起,禁毒才是关键。戒毒只是亡羊补牢,不沾染毒品,才是根本。要想真正的“戒断”在于全社会都不存在吸毒的环境,正如今年的禁毒日的主题:创建无毒社区。让我们的身边有一个无毒的环境。